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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刘松的烦恼8:世界上最坚强的小孩

时间 : 2021-08-28 18:54:06

在我病后的第二年,单位发给了我妈妈生二胎的指标,好多人也都劝我家再要一个健康的孩子吧,但我父母说如果生了,怕对这两个都不好,负担也重了,一心给我治病。


在尝试了各种治疗,我的病不见好转却有些加重了,一个很势利的亲戚还嘲笑我们家有个瘫了的孩子。。。我妈妈很要强,为了只这口气,决定再生一个。我爸爸看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,怕我以后没办法自立,想到他们如果没了,总得有个人照顾我,也决定再生个。


记得妈妈当初问我:想要个弟弟或妹妹吗?我欢心的点点头:我想: 


我一个人好孤独。




1990年的那个夏天,我弟弟出生了,但这没有给我家带来喜添丁的欢乐,反而使生活更困难了,雪上加霜。


劳累、操心、焦虑,生活的所有重负都压在父母身上。爸爸妈妈有时因为琐碎小事就发生口角,有时还埋怨我的瘫痪是因为谁的责任才得的病?  谁耽误了孩子啊?  钱怎么花啊,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引发激烈吵架,这让我很害怕。


有一次,爸爸妈妈吵架升级,还抄起了菜刀,玻璃碎了,那尖厉的声音。。。吓得我攒缩在角落。。。。妈妈把衣服大包小包的装了起来。把我抱到床上。我看见妈妈的脸上都是泪水。妈妈给我盖上被子,轻拍着我说“睡吧,等你睡着妈妈再走。”


我听妈妈说要走…就抽泣着哭起来,拽着妈妈说“妈妈,别走”,旁边,弟弟也被惊醒了,哇哇地大哭。


我怕妈妈不要我了,把我丢给凶凶的爸爸,因为爸爸会打人,好可怕!


——当时真是生活在恐惧之中。


弟弟的到来,也完全不是我想的样子。


如果你是一个瘫痪了的病孩子,希望父母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吗?


不管你希望不希望。这不是你能说了算的。


我真的特别渴望弟弟的降临,因为瘫痪在家,我一个人太无聊了。我想有个伴儿。也想到家里有了新的成员,爸爸妈妈的心情就会好多了,生活也会有新的变化。这该是多好的事情啊,只要他们高兴,父母开心,我就会开心。


 可是….弟弟出生以后,我在这个家却变成了陌生人。爸爸看我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儿爱了,他像换了一个人,只有妈妈还记得我。溺爱之下,弟弟也很嚣张,但我是哥哥,他还小,不懂事儿,我必须让着他,必须厚道老实,不能添乱。


有次,我骂了弟弟一句,爸爸就打了我,还要给我送走.....晚上我就梦见,我被扔了,没有一个亲人了,然后寒冷地惊醒。。。


最清晰的痛苦,是爸爸的手掌很大,像铁一样坚硬,扇我嘴巴很疼,很疼....如果妈妈护着,就一起被拳打脚踢,因为他是一家之主!


我身处于那个环境,必须要正视自己,接受自己不如弟弟的事实,身体不如,什么事情都不如。他们对我的希望已经破灭了,我这病看不到希望了,弟弟才是这个家的希望。我要帮助照顾弟弟和弟弟搞好关系,替父母分担点事,要学会察言观色,忍屈受辱,逆来顺受。


我那点委屈算什么?偏心和不公在眼前,我就装傻,装看不见,久而久之就麻木了。


这不就是生活吗?


被生活强奸,久了就习惯了适应了。


我的身体已然这样了,就接受这样的状况。


我是在人间,也在地狱。


但,我不后悔当初拼了命也要活回来!忍耐,不坚强就活不下去...我还有...妈妈。


记得在一次差点出人命的激烈打架之后,爸爸妈妈也不再经常动手了,家里穷得叮当响,妈妈也要上班挣钱了。父母都去上班不在身边,我也只能学会自己照顾自己,还要帮看着弟弟。   


弟弟那时还蛮乖的,不怎么哭。饿了我就给他几块小饼干吃。爷爷奶奶有时中午也会过来给我们做饭。我和弟弟也找到了最好的沟通方式,他最喜欢听我给他讲故事了,很专注的模样,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。。。哈哈


每天傍晚,爸爸妈妈下班回家的时候,我俩最高兴了,弟弟都会等着爸爸给他一个大大地抱抱,妈妈会摸摸我的头。 


和谐的关系就是妥协的关系,但那也是座活火山,不知道什么时候,就会一股脑地喷发出来,灼烧一切!


一次,在弟弟五岁的时候,玩我的玩具小坦克,我怕弟弟给玩坏了,因为小坦克是在我病危的时候,爸爸送我的,心中有特殊的意义。


我喊道:"那个是我的,还我!"弟弟不给,我怒吼。


弟弟一下把小坦克扔出一个弧线,狠狠地重重地砸到我脸上….. 我惨叫一声:"哎呀!" 我也顺手抓起一个矿泉水想扔过去!


爸爸马上抢了瓶子说:你是哥哥,让着点儿弟弟。我红着眼睛说:爸爸,你没看到他把我都砸出血了!!


谁叫你招惹他的啊,两兄弟别闹了."爸爸说。


我急了::"不是我招惹他,是他先打我的!"


我一肚子怨气......不理爸爸,也不理弟弟。。。


什么都让我让着弟弟…..什么好的都给弟弟…..反正没人关心我,又想到弟弟能蹦来跳去的,而自己只能躺着和坐着,就更难过自卑了。。。。


  我,只是个坏掉的孩子。  我,只是个坏掉的孩子.....


….有段时间,我很伤心的这样想着。。。。


妈妈为了我跟爸爸吵,说他偏心眼。太偏向小的,爸爸忌口否认。


——在别人眼中,我的一家人,是幸福的。我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。遭了如此大难,还能活下来。还能和父母、弟弟在一起生活,难道这不是幸福吗?可我为什么还要自卑?应该接受这样的自己,接受了生活的调戏,接受自己的家庭位置。如果闹了情绪,我就会看见抑郁,它离我越来越近:


它是一个黑乎乎的影子,比我的身影还要暗,还要矮。


      我知道它不是好东西,所以拒绝它陪伴我。我是一个被生活所迫的孩子,但也在坚韧地活着,认真地活着。


更多时候,我喜欢睡觉,喜欢做梦,在梦里的世界里,是一番新的天地。梦里面的人和神仙,他们可以带我去很多的时间段,看见很多的陌生地方,知道很多离奇的故事。


这是那时候,除了现实的家庭带给我的真实世界以外,另一个可以让我逃离的地方。


     只不过,醒来了就没有了...梦境里的一切都是梦境!


     我还曾梦到了一个圆乎乎的、毛绒绒的可爱的小怪物,它身上却有锋利的刀,它离我越来越近了,慢慢滚过来,我并不躲闪它。


可是在我的影子里,却有一个声音喝住了它!影子里的声音让我离它远点,这不是什么好东西。    


这个毛球看似可爱,其实是能伤你的一种脏物。它是亲人杀亲人的怪物,叫无羁。


     那声音告诉我:


     孩子,你要想在这个家庭里活下去,就不要和你的弟弟搞不好关系。否则,这个毛球怪就会跑到你的身上。倒霉的只能是你!


你就会被你的亲人杀死了!


我听后很害怕,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。




天气转凉,我又感冒了,咳嗽了一个多星期,吃药都不好,去医院照相,又得肺炎了,住院治疗,妈妈又请假陪着我。小小的病在我身上都会大火燎原,已经数不清楚住院多少次了。


医院的饭菜很难吃,我总吃也都腻了。爸爸就在家做好了饭送过来。


住院时我看见别的小孩,就想起弟弟,好几天见不到 真想念弟弟啊,爸爸也说,弟弟在家也很想哥哥,拿着弟弟的照片,看着看着……  眼眶就贮满了泪水, 我哭了。


出院后,我拿着用输液点滴绳编的小鱼送给弟弟,弟弟喜欢极了。


我和爸爸和弟弟和好了,和好如初。




瘫痪久了,街道居委会大妈们来登门了,她们知道我病了好几年了,好不了了,就让我家去办残疾证,国家会有很多优惠和福利的政策。


我爸爸很抵触残疾人这个字眼儿,说:


这个不需要,不给国家找麻烦,我们自力更生。


我妈妈说:


这不是麻烦的问题,谁得病都一样,得面对现实,咱们家困难,刘松生病,还有俩孩子,国家帮助是社会的爱,和办身份证一个道理,多了一层关爱,都是社会大家庭中的一员,有什么可伤自尊心的。


妈妈去残联给我办了残疾证,爸爸这件事拗不过妈妈。


苦涩日子里,每天阳光露脸的时候,妈妈都把我抱到外面,坐在木凳上一会儿,晒晒太阳,增加抵抗力,也晒晒心情,把阴霾的心绪渐渐晾干。


我爸爸是钳工,也懂木工,他不言不语,用几个月的时间辛辛苦苦为我组装设计了一辆轮椅。


当我第一次坐着轮椅出门,第一次靠双手控制前进后退的时候,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。微风从我脸颊划过,这风好舒服…虽然不能行走,但是可以自由行动了范围广了。


从这以后,爸爸妈妈有空就推着我去公园,弟弟坐在我的腿上。有时候累了,弟弟也会跳下来,帮助推轮椅。


弟弟说,哥哥,我真想看你走起来。


我难过的笑笑,望着身边的景致,有点儿忧伤。走在这熟悉的道路上,街边的小朋友在玩耍,一样的情景一切都毫不知情的…但我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,从现在起,我要接受现实,这是我自己的身体,不再难过不再逃避,我只有坚强面对。


爸爸妈妈弟弟。能够成为一家人真好,很幸福!


——烦恼是什么?我已经顾不上烦恼了,过一天是一天,让父母和弟弟开心一天,我也开心一天。


不要觉得我生活的辛苦,我已经被生活驯化了。


关于偏心眼,父母没有什么不对,净麻烦父母了,虽然爸爸经常打我,又偏心,但我始终是他儿子,是他第二个爱的儿子。


那个时代买一台轮椅是很贵的,爸爸就用坏了的轮椅架子,改造,缝缝补补,给我做了一个大轮椅,虽然个头很大,非常不合适,但毕竟能让我划着轮椅车出门儿了,我很感谢我的爸爸。


只是后来发现:这辆轮椅车由于太大了,并不合适我坐,终于导致我的一个肩膀高,一个肩膀低,脊柱侧弯变形了。


~好吧,我真是个倒霉的孩子,这一切都是贫穷造成的错吧?!


生活哦,本来就是矛盾的、纠结着,虚伪着,要傻乎乎的,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,稀里糊涂地活着,太计较是活不下去的。我总相信着,悲剧的事情和坏事来临,快乐的事情一定也会到来~


就像晚上,爸爸妈妈打架升级,爸爸拼命地要打死我,让我流血。他发狂的样子就像一只野兽,要扯开我!


可是,等到了第二天,他又像没事儿人一样。对我说话,照顾我。这让我觉得,有时候爸爸会变身,有时候变成慈祥的,有时候又变成恶魔。


这世界真是既神奇又美丽,还有各种意外,说不清楚什么是更好。 这个世界没有对不起谁。只要活着就要每天被锤打,这就是真相。


     ——而我从小就经历这些,想躲,躲不开呀。成长的过程,即充满了不安,又仿佛一切都波澜不惊。我所经历的那些就像流水一样从身边流淌过去,有的重生,有的等我淡忘…最重要的是,我最终幸运的存活了下来。


那些伤痛,不甘,愤怒,是生命划在身上的,我心里的刻痕,它们组成了今天的我。


真正驱动你变强的,是痛苦,愿世界上最痛苦的,都给我吧!


——我要做世界上最坚强的小孩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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