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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刘松的烦恼18:破碎

时间 : 2021-08-28 18:45:44

上学对我来说是艰辛的,但每当坐在明亮的画室里,手握着画笔,一切的痛苦疲倦都烟消云散了。我描绘着蓝图、憧憬着未来的梦想,然而,病魔也在紧步跟随。


     下学期开学不久,我就开始尿血,白天长期不饮水的恶果出现,我不得不断断续续的上学,在医院和学校之间往返。落了很多功课,有时我求护士把点滴打到脚上,腾出手写作业,自习功课。我要坚持,哪怕是不退步,都是进步。


     一个多月的输液,尿血止住了,尿尿却更费劲了,排尿需要用大力敲打肚子才行。这时,大家都在为即将来临的考试努力着,我也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,顾不了其它了。




班主任让我们全班加油:


徐悲鸿学校以后会成为人民大学的艺术学院,成绩好还有奖学金!


我暗暗下定决心,拿到奖学金为家里减轻负担,我必须更加努力。


每次,大家把我抬进三楼画室前,许青就早早的为我支起了画架、占好了位置。在空旷的画室,大家都在寻找最好的绘画角度和位置,对于画家,好的地方可是稀缺资源!


许青还会整理我的书包,摆齐画笔。班里有一个女同学这么帮忙,让我感到暖暖的,也有点儿不好意思。同学还经常开我们的玩笑说:


将来,你们会成为一家人!


    我和许青脸都红了。


    许青有点儿调皮又很正式的语气告诉我:


    如果,高中大学也在一块,我会一直帮你占位置的……因为我们的名字很有缘吖……我的名字里有青,你的名字里有松。




有时,如果许青没来上课,看着她空荡荡的座位,我也会有点儿想念。


我也不知道,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们之间有了某种默契。


有一次,放学,爸爸接我晚了,许青也没走,陪着我,她神秘兮兮的从包里取出一盒她做的蛋糕,要给我尝尝。   


啊,谢谢!——我脸红扑扑的,心怦怦跳。


许青笑笑的看着我。


可我突然地,不争气的手没拿住!……整盒蛋糕一下都扣在了地上了。当时真的我很尴尬,尴尬极了,特别是在她面前,感觉自己真没用,一番好意都掉在地上了……甚至不能帮着捡起来。。。。我还能做什么啊。。。。。


后来,我让许青先走了,或许,是不想让她看见……我被爸爸背着走,那狼狈样子吧。。。。




之后的几天,都是酸溜溜的,我把一张贺卡放进她的桌子里,上面写了我对~破手~的深深检讨。。。。


“我是不会原谅我的手的!明天,我就在左手上画一只小乌龟,右手上画一条小壁虎,给你看。。。”


我信里写着。




傍晚时候,爸爸接我刚出校门,许青跑过来,她拿出一只制作精美的斑点小狗,小心翼翼的送给我,看着她那脸红的怯怯的摸样,可爱极了,就好像是第一次送给男生礼物。




——或许是从小受了很多人的帮助,我总是会说谢谢、谢谢、谢谢......给人一个很客气的印象。我给人的感觉都暖暖的,不管是对男同学还是女同学,大家都觉得我是一个暖男,没有脾气,学习又很好,画画也很好,区别就是坐在轮椅上。。。。


是呀,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懂事的人,至少在别人眼里都是。但人是没有天生就懂事的,懂事这种事其实是反天性的,懂事的人一定都是有故事的人,有过经历,被强迫、被伤害,被驯化后变得乖巧了吧。


伪装一个懂事的面具并不难,时间长了,面具也会和自己的脸融合在一起.....那时候,就不怕暴露了,也就不难受了。


对于校园早恋,失去行走能力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在班里谈恋爱,光是努力在生活上和学习上,就已经用光了我的精力。但缘分这东西很奇妙,它并不是你想关闭就关闭,想开始就开始的。男女学生间的朦胧恋爱,其实是最单纯的,也是最简单的,并不需要什么其他的东西,只要互相喜欢,心生情念就可以了……所以才会发生许多,现实恋爱慢慢变得不现实。


所以,关于我的情感、恋爱,能够听到,感受到,也能看到。但是,却总是昙花一现一般,最终以爱情的遗嘱方式把我万刃穿心,以最难过的结局结束。


“现实的爱情注定是让我痛苦的。”——在梦的世界里面,早就反馈过我,可是我偏不听,哪怕是陷阱,陷阱下面都是刀刃,也不想失去,不想失去那微微甜的馋溺。




期末,天也越来越冷了,每次一到冬天,我身体就不好,还经常冻伤脚趾头。妈妈用褥子做了一个脚套,一直护住膝盖保暖,给我套上就像个呆呆的树袋熊,但为了上学我也顾不上形象了。


即便是这样保暖,我还是得了重感冒,自身抵抗力一溃千里,带着病坚持上课。这次,我明显的感觉到身体越来越不支,咳嗽得越来越厉害。。。。全身没有力气,发着低烧,抓着笔,手都不听使唤。。。我想。。。又要做“打仗”的准备了。。。。但已经临近考试了。。。我能跟大家一样的,只剩下学习了,我要。。。撑过去,撑到考试之后。。。。




老师很关心我,让大家多帮助生病的我。等到了春天,学校组织去黄山写生,也会推着我去!我感动极了!谢谢老师、谢谢同学们,我能够学习到现在,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给我的!


    校园的生活如此美好,而我就要在这里和美好的校园擦肩而过了。


那天下午,我扑倒在桌子上就起不来了,全身都热得烫手。当爸爸把我固定到摩托车上的时候,我看到老师、同学们都送出来了,一直把我送出校门,我没有想到——这是我跟学校的最后一面。




北京友谊医院收治了我,当时病情很危重了。我高烧超过42℃了 体温计爆表,输液都不退烧!X光照相我的双肺都白了,是死亡率很高的重症肺炎。烧得皮肤上此起彼伏凸起了一块一块的红斑,整个人像煮熟了,躯体变化得有点不像人体了。但我的头脑是清醒的,知道已经很重了,我呼吸困难,而且特别的困……此时,我如果睡了,可能就醒不过来了!我不想死。。。我想拼命地挣扎!我的全身这时都控制不住地抽起来,手指攥着,剧烈地发抖,好像….灵魂就要离开了……


     这是自从我六岁半得病以后,第二次感觉到离死亡这么近!


     当时,医院让押金一万住院费,但凑不齐,好心的医生就私自从药房拿了最好的进口药给我退烧,那药十分昂贵,一针就几千,好心医生说先救命要紧。


     那一晚,我没有病死,奇迹般又被救了过来。家里为我取出了全部的钱付了医药费。爸爸妈妈每天就吃些熬白菜,把紧出来的钱给我买有营养的吃的。


妈妈还鼓励我:有健康的身体才能学习。


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父母到处带我去治病的情景,心中的悲痛也涌上来,但眼睛湿湿的却不再有眼泪:


我都这么大了,还让年迈的父母这么操心。。。。我努力我刻苦,可父母的努力和付出要比我多出好几倍,他们节衣缩食,砸锅卖铁,借钱欠债,供我和弟弟上学,还要背着这么重的医疗费。。。。真的太不容易了。。。。


转眼间,我躺在医院里治疗五个月了,错过考试,肺炎没好,更雪上加霜的是——我又开始尿血了,比上次还严重。医生说由于我长期的缺水、憋尿,让肾脏受到了很大损伤,再发展,肾就彻底坏掉了,这种情况,不适合再上学了。。。。。


1998年5月,我退学了。本是春暖花开的季节,而我的梦想却结冰、破碎!


许青给我打来电话,问我:


…..为什么…退学了…???


    我说:你终于欺负不了我了……


许青哭了。。。。她掉眼泪….抽泣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清晰地传来,击碎了心脏。




——拥有健康  拥有校园生活是一件多么多么幸福的事情,而我却丢盔卸甲,连上学都永不能了。。。。什么都失去了,一无所有。活着只会给身边的人,继续不停的带来的苦难和麻烦。我,不是榜样,我,是个失败者!




我在人生第二次无比接近死亡的时候,竟又一次回到了那个世界。我真的不想再回现实了,可梦里的世界也拒绝收留我,兜兜转转一圈以后,我又苏醒了。现实无比残酷地寒冷地在我眼前再次无比巨大地展开。


我好烦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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